感恩并肩一程,愿君喜乐长安~

 

【楠宁】寄情邀追韶光游 章五

章五、宅院深深

 

(这篇写了点啥?好像主角光环完全木有了,主角是慕容府小姐身边欢乐的一家人……围绕一些前尘和今事展开……下一章让小张同学融入这么有爱的家庭,甚好啊甚好!预警:后半段有虐出没!)

若说到此人生地不熟的地方,首要便是安顿、进而识路,可是还有一条必不可少,可是初出茅庐的张怡宁却忘了,那便是——警惕四周,确保安全。

 

对于初入江湖的菜鸟来说,自不会引起什么高人大家的注意,可是对于一举止怪异的生脸儿来说,做好伪装低调行事怕是极为关键的一步。

 

张怡宁怎知,她入城不久便被许多双眼睛留意了。

 

人群中潜藏着几路探子,在张怡宁拐出长街之后,同伙之间便相互递了眼色,留了人追踪,派了人回去报信。

 

怪就怪在,几伙人各自行事,相互间,默契地恍若未闻未见。

 

·

 

一身着深蓝色短衫的男子放下手边物什,步履匆匆,纵身长街人群,眨眼间已不见。再之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,距长街以北几道街上某宅院正门敞开,门口窃窃私语的二人中,正有方才那行迹匆匆的深蓝衣衫的男子。

 

“禀告小姐,前不久一人进城,少年人,身着白底长衫,只一人,落脚在云来客栈……大爷三爷的人也注意他了,他恐怕不是朝廷派来的。”

 

与那男子低语的是一女子,看其举止神态自是精明能干之人。她作出回应,“多加留意,不可搅扰。”

 

“兰姐放心!”那男子躬身告退,很快消失在空荡荡的街角。

 

被唤作‘兰姐’的女子警惕地来回扫视一周,这前后几道街……如今便只此一户人家尚有生气了。

 

昂首望着那随风飘摇吱吱作响的灯笼,不觉间叹息一声。

 

小姐旧疾发作,如此府中内忧外患,也不知这寥寥生机能维持到几时……

 

·

 

那女子未敢多做停留,掩了府门,匆匆向后院奔去。穿过花园,那开得甚好的琼花,洁白无瑕,富贵丰盈,却不得偶尔往来之人的稍许赞赏。

 

“小姐。是奴婢。”那女子躬身,向房内递话、

 

房内半晌未有动静,女子正诧异间,听得房门‘吱’一声开启。

 

抬眸,所见便是不染尘埃的白色罗裙与那映在苍白面色上的温婉面容。

 

“小姐,秋日天寒,我扶您回去吧、”那匆匆而来的女子伸手扶住一只纤细手臂。

 

“不必,让我在屋外待一会儿。日日闷在房内,没病都要生出病来。”那人的尾音里竟带着一丝调皮的笑。

 

“小姐……”拗不过她,那丫鬟装扮的人只能仔细扶着她迈出门槛。

 

二人并立在院中,一阵猛烈秋风扫过,只引得那一簇簇琼花轻轻颤动,恍若与之嬉戏般。

 

相伴数十载,自是能明了小姐的心思,见她对着那最高一株琼树出神,侧首的丫鬟小心地道,“小姐,今年的琼花开得极好呢。兰儿以后多陪小姐来院中走走,小姐心情好了,吃的药才更有效呢。”

 

“好。”那白衫小姐侧首望着她,淡笑道。

 

秋风席卷,虽一时逞强,却不敌琼花长远。她在心底默念。待秋风逃离,琼花依然傲然枝头,她不免欣慰开怀。“兰儿,可是出了何事?”

 

府中事物她已尽数交与管家,管家之人正是眼前这位自小陪伴她长大的侍女君兰。

 

君兰答,“小姐,确有一事不明,我扶小姐回房说吧。”

 

淡淡点头后,由她扶着走回了那死气沉沉的一片天地去。

 

君兰将自家小姐扶到圆桌边坐定,又递了热茶过去,这才恭谨地说道,“是阿庆带话回来,说今日一行迹古怪之人进城而来。”

 

茶杯才贴于唇边,因这一言而转念。她放下茶杯,注视站于眼前之人的眼睛,仔细聆听。

 

知道小姐心意,君兰继续道,“阿庆说那人年纪尚轻,孤身一人,然举止怪异。”

 

“哦?如何怪异?”这措辞倒是成功引得那温婉女子注目。

 

“阿庆并未细说,奴婢了解详细再来回您。”

 

“罢了,不过是不称职的探子罢了,这些年所见的怕是比这府中人还多吧。”女子淡笑道,只是那笑颇有嘲笑意味。

 

“小姐说的是,犯不着为这些人计较。”君兰又躬身,抬起双臂,恭谨地将茶杯递过去。

 

双手接过茶杯,轻呷一口,微蹙眉道,“算日子,竹儿该到了吧?”

 

“自收到二爷来信已十余日,君竹这一两日便该回来了。”君兰应着,自然地走到自家小姐身后,抬手轻轻替她捏着肩膀。

 

侧首柔声道,“嗯。你勿要忙了,府中之事纷繁杂乱,还需靠你。”

 

“小姐折煞奴婢了,兰儿不过是仅守本分而已。最终定夺决计莫不要叨扰小姐的。”

 

“呵,听你此意,我反而像那客居在此,要靠你们照拂的人了……”她此时脸上浮起的笑比方才的嗤笑柔美许多。“确实如此,这些年,你们跟着我,半点福气没享到,尽是忍气受累了。”

 

“小姐何出此言。”君兰收回手,匆匆跪地,“君兰等人自小得夫人恩惠,长于慕容府内,日子比起这府中其他下人已是幸运安稳许多,得遇夫人小姐,是奴婢等三生有幸,小姐请切莫折煞奴婢,否则奴婢死也无颜去见夫人……”

 

“罢了罢了,不提这些。快起来。”转身双手扶起眼前的人,温言道,“我才真是幸运,得遇你们真心以待。”

 

“小姐……”君兰起身立于自家小姐身侧,见她如往常陷入沉思,不再打扰,屈膝行礼后躬身退出房门。

 

·

 

“驾!驾!”那道连接着主城门、熙熙攘攘的长街街道上,有一人一骑自城门方向绝尘而来,马上之人警惕着避开来往行人。

(百度说现代汉语里废掉了ji的读音,难怪我翻遍了搜狗输入法在ji中找不到骑这个字……与君共勉,小说不能白看浪费时间嘛,汉语文化博大精深,咱学一点儿是一点儿~)

 

当然,前提是,行人让路在先。大多数人自当如此,为人为己图便利,可是总有那意料之外从天而降。

 

对骑在马上的人来说,这意外不是从天而降,而是从巷道里飘出的——说是人还不如魅影来得贴切。

 

“吁!”眼见着马头贴到那人背上,那人反而不躲不闪,马上的人急急提缰勒马,堪堪躲避了一出惨剧。

 

高头大马马扬前蹄,一道嘶鸣后前蹄安稳落地。

 

“你这人!”马上之人双手攥紧缰绳,随着那躁动不安的发出响鼻前后踏步的马儿而左右轻晃。那来人面色忿然,欲言又止。毕竟是自己纵马疾驰险些伤人,心念于此,将后半句生生咽下。

 

那另一当事人这次悠悠然转身望来,一入眼的便是那高头白马,通体雪白,毛色锃亮,眼里掩去了本来的无助迷茫,流露出欣喜之色。

 

自白马那黑白分明的眼中,她看到了陌生的自己。

 

马儿逐渐安静下来,纷乱的步伐也停下了。

 

忍不住伸手想要去抚摸,却不料,伸到半空中的手被一人吓(he)住,“住手!”

 

张怡宁循声抬头,方才言语之人端坐马上。

 

那人没空与她对视,反而趁着她呆愣的空隙顺顺马颈上的鬃毛。张怡宁正懵懂间捋那因果关系,却见那马极通人性地后退了几步,然后从自己身旁空地飞奔而过。

 

“以后当心!”那人并未回头,只顺风传来最后一句。

 

“……”张怡宁摇摇头,一脸懵懵懂懂又不可思议。

 

好巧不巧,张怡宁急促地眨巴眼睛回神过来,还是因为一股香气,熟悉的诱人香气。她一侧头,看到街道斜对过正是那包子摊,那摊主身着深蓝短衫,向她礼貌微笑。

 

张怡宁回以微笑,转身便走。

 

又未曾先到——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,竟是那摊主追上来。

“公子慢走!”

 

张怡宁站定,诧异回首。

“不知兄台唤我何事?”

 

离开枫林镇与那说书人告别之前,他曾暗示过自己的女儿身份太过明显,这不,张怡宁现下面上涂了一层黑炭,俏丽模样淡去。如今若非那慧眼之人,怕是世人难辨真容了。

 

那摊主果然没瞧出端倪。弯腰回礼道,“公子初来乍到,尝尝本地小吃吧。不是我自吹,我家的包子可是百年不倒的老字号!”那人说着,将手中的油纸包裹递与‘他’。

 

“你怎知我是外来人?”张怡宁警惕地望着他,并未接过那热腾腾的美味事物。

 

那俯首之人诧异地一扬眉毛,抬头复又笑开,“本不确定,如今听公子口音,反倒确定了。”

 

“……多谢。”张怡宁从袖口里取出一些碎银,接过油纸包裹的同时,执意递回去。躬身道谢后转身就走,这回,对身后的喊声置若罔闻。

 

快步走回客栈上楼踏进客房,房门一掩,迫不及待地打开油纸,赶路奔波几日下来,恨不得饥不择食,如今美食在前,哪能忍得住?

 

如此美味,散尽钱财也值得。师傅说出门在外切忌贪利,再者说,那人经营生意想必不易。怎能贪心图利于平民百姓。

 

(额觉得……师傅说仨字都透着满满的虐……)

 

心下念与此,想到那平日里温和又不严厉的师傅,和那总是柔和谦让却又倔强到骨子里的她,狼吞虎咽的人止了埋头吞咽的动作,没一会儿,委屈的泪簌簌落下,之后更是撇了油纸,趴在桌上呜呜哭开来……

 

(好想抱抱这里的小孩儿……罢了,柒还是为了二更继续奋斗吧)

 

再说那摊主,原本想追着那人将银两还回,却不得不因要事在身返回,与对过珠宝店的伙计对望之后,待那人微微颔首后,把方才入手的银子随意塞到摊位桌下钱袋里,急急忙忙钻进巷子向北奔去。

 

·

 

“小姐!君兰姐!我回来啦!”后院中,又是二人并立于回廊下赏花叹景的场景,因着这呼唤惊喜回首。“竹儿!”君兰轻轻松开托在自己小姐手臂下的手,欢喜地小跑几步上前去迎。

“你这丫头,杳无音信,总算回来了!”贴心地接下她的包袱,与她一并走回。

 

“我这不是抓紧赶路嘛,怕小姐和兰姐姐等急了!”君竹调皮地一笑,走到自家小姐面前,匆匆屈膝行礼后,迫不及待地张开双臂凑过去,伏在那柔弱肩膀上呜咽道。“小姐,竹儿日夜惦念您……下次留竹儿陪您吧,让兰姐姐去送信罢~”

 

那女子浅笑嫣然,温柔地伸手抚着怀中人的背脊,一下下的安抚着,“我无碍,你呢,路上可顺利?几日不见,清瘦了。”

 

“竹儿哪有,倒是小姐,咳疾可有发作?”轻轻脱离那人的怀抱,急切问道。

 

“未曾,”那人依然满目笑意。“罢了,我回房去了,你二人许久未见,兰儿,今日别忙其它,陪竹儿叙话吧。”

 

“是,小姐。”

“谢谢小姐!”

 

那女子说完转身欲走,两人一左一右去相扶却被挥手阻止了。待那倩影消失在房门后,两姐妹走到廊中石桌边坐下,两人七嘴八舌地聊开来。

 

其实主要是君竹有声有色地描绘着来去路途的见闻,君兰微笑着聆听。

 

(这里的姐妹是真的姐妹情谊啊,不像某俩人是假的……嗯,完全唬人的那种!)

 

若兰听她讲完见闻,替小姐询问关于二爷的近况。

“二爷身体还算硬朗,就是醉心书画,和小姐相似,望着窗外什么景良久出神。”

 

话到此时,欢乐气氛再无,俩人俱是轻叹一声,过后一时无言。

 

“对了,二爷有话带与小姐!还有这药,是二爷从薛太医处所求,说是护心安神的!我去送与小姐。”君竹腾地起身,捧起包袱,匆忙奔出长廊。

 

君兰无奈地摇头,才一起身,正巧看到那身影离开处走来一人,依旧深蓝色短衫装扮。

 

“阿庆哥!”君竹招呼一声,匆忙绕过。

 

男子笑着应下,继续向石桌边走来。

 

“阿庆?你怎回来了?”君兰颇有些意外。如他那般装作商贩在外探听的几个府中侍卫,平日里‘本分’的商人怎得今日三头两头不管不顾地跑回来?“可有要事?”

 

“还是今日那外乡人,我又见到他了,而且……小君竹入城时也见到了。”

 

“你们在说什么?”君竹突然蹦跶到相对而立的二人身侧。

 

“说你今日险些冲撞的贵人。”君庆忍俊不禁地解释道。

 

(感觉名字中有君字的话气质都不一样了……所以慕容小姐的四个侍卫名字依次为:君+欢腾喜庆,四个丫头名字:君+梅兰竹菊。嗯,气质出来了,噗~其实八个人也不见得都能登场,毕竟人多的话写文压力就大了,还要塑造独特形象,篇幅不知不觉就增长了……我这磨磨唧唧的性格,最不缺的就是字数,所以嘛,这八个人大家有印象就好~

君这么好听的字,我可不舍得用给某乱臣贼子某纨绔子弟……不过二少爷身边还是可以安排几个的嘛……那兄妹俩就各自俩护卫俩丫头好了~这是贴身的亲近的那一类哈,慕容家家大业大现在又是皇族,虽然某两位少爷小姐和皇帝陛下不对盘,但也不至于身边就4个追随者,还有许多许多劳动人民不显山不露水不留名的默默为慕容家献身ing)

 

“贵人?!”君竹万分惊愕,“你说今日街上那小白脸?不,他也不白,那呆子?”

 

君兰一听,这二人确实有事瞒她,判断准确地望向那大呼小叫神情满是不屑的小丫头,端起手臂等她下文。

 

君竹一看她那架势,只得将原本抛诸脑后的烦心事揪出来道与她听。

 

她自然略去了自己在街头纵马飞奔的前提,重点嘲笑那人多么呆多么傻,脑筋迟钝不知相让。

 

另外二人一脸无语地望着她,君兰更是抓紧从当事人那主观色彩极其强烈的话语里抽丝剥茧,尽量还原真相。

 

三个人围成一圈,言者听者都太过入迷,浑然不觉一人已悄然走到几步之外。

“所以,竹儿如今在怪罪那人后脑勺未长眼,冲撞了你和白雪?”一道柔和女声传来,其中掺着丝缕的无奈戏谑。

 

“小姐?”三人异口同声,一并望过来。

 

“小姐怎么不在房中歇着,出门来也不披件披风。”君兰首要关心的是自家小姐的身体。

 

“小姐您怎么出来了?”不过二十出头的君竹想不得那么深远,只是下意识随着本心抛出疑问。说完便去搀扶小姐的胳膊。

 

君庆则是躬身行礼问好,“小姐。”

 

“嗯。”答复了君庆,手覆在身边小丫头手背上轻拍安抚着,眸中带笑望着面带愧疚之色的君兰,道,“只一会儿,不妨事。”侧头望着身边伶俐的丫头,加深一抹无奈的笑,“你这丫头,出门再多,也还是这般莽撞,你将这药材置于我房间,是要我干嚼么?”

 

此一言后,亭中人神色各异,君庆垂首憋笑,肩膀抖个不停,君兰抬手掩面,也是眉开眼笑的模样,而被问之人讪笑不语。

 

轻轻脱离君竹的支撑,那后来女子浅笑着,优雅转身,迈开几步定住,回首嘱咐道,“你既责怪人家公子冲撞你,不如哪日请他过府一叙。我等为你二人评理。”迈下台阶迈近院落时,又传来温和一言:“既然那公子是外地口音,或许只是途经此地,君庆,你随竹儿一起,尽早请那公子上门,我来赔礼。”

 

“是。”对那背影,君庆抱拳行礼道。

 

君兰和君竹也屈膝恭敬地行了礼。

 

纵使并非是人前,三人的礼节也尽职尽着、全然出于真心。

 

他们家小姐向来温婉贤淑,对于他们这等奴仆出身的人从来也都是温和体恤,向来不计较尊卑,平等相对。基于此,府上这才出了君竹这个跋扈的,明明是险些撞人,还嘴硬不认错。私下里嬉闹,君庆他们几个都打趣君竹才是府中最有那小姐脾气的人。

 

听到君竹‘哎呀’着叹息一声,君兰才敛了思绪,望与她,忍俊不禁,“如此肯承认惹祸了?你还不快和阿庆一起寻那人过府来?”

 

君竹扁起嘴巴,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。

 

君庆走到跟前,补充道,“君竹,咱们快些去找人吧。我知道那公子落脚之处。”

 

君竹对那张靠近的严肃脸一撇嘴一昂头,拨开二人,不情不愿地向前院去了。

 

君庆与君兰对视一眼后,颔首告辞,小跑跟过去。

 

君兰则抓起那包裹,朝膳房方向去。

 

秋风飒飒,激起一身寒凉、这风似是从北国刮来的,带来与这繁华盛景格格不入的清冷秋意。使得今年秋日萧瑟无比。君兰拢了拢袖口,圈住些温暖,脚下更快些。

 

因这别样凄然的秋意席卷,愁思大肆泛滥开来。君兰突然想到方才小姐离去时的背影,如这秋意般瑟然。君兰心中幽叹一声,小姐恐怕又思念那人了吧……

 

往日小姐对他们下人向来亲近,若非严肃场合,必定是小名称呼。他们反之却恪守本色不敢逾越,不敢亵渎小姐名讳之事更是万死不敢,只不过其中有人却特例,得小姐纵容。

 

那人便是最小的君竹。

 

君竹如今不过二十有二,她入府最晚,上得小姐纵容,左右有一堆哥哥姐姐娇惯,虽然本心纯善,然性格张扬。甚至于可谓是骄纵任性。幸得小姐心善,当年义无反顾将她救回……若非如此,这小丫头还不见得命运会如何曲折……

 

思绪追回十六年前……

 

(预告:虐心片段!)

 

*

 

薄暮时分,山脚下,小路边,两位男装公子逗留须臾。

 

“小姐,您既不忍心,我们回去罢……”一人定睛望着另一人,那人怀抱一睡熟的婴儿,手一遍遍抚过婴孩儿的额、眉、眼、鼻……一遍遍,爱不释手。双目间波光点点,呼之欲出。

 

“小姐……”见她如此,心有不忍,轻轻唤道。

 

“走吧,北方夜寒,落日前须得爬上山去。”那人抬首。遥望着高耸入云的山顶,声音如这山林般寂寥。

 

对答之下,二人的女子身份才坦露。

 

“小姐……小小姐我来抱吧。您身子弱,一路舟车劳顿,发热尚且未退……”

 

“兰儿,这是我与这孩子最后的缘分了,就让我,再多尽些为母之责。”那人侧身望与她,眼里的晶莹不堪重负悄然滑落。

 

“嗒……”清脆的泪花绽放在怀中婴儿的鼓鼓的脸庞上。孩子的母亲慌张低头,轻轻拭去孩儿脸庞上的那处冰凉。

 

“宁儿……娘的宁儿”柔声唤着,呢喃着,深情望着,凝视着。

 

君兰抬起头,阻拦了自己眼里的湿热,挽起自家小姐的一只胳臂,快步走在其身前半个身位。

 

那场景,再多一眼,锥心之痛就多历经一遍。她尚且如此心痛不舍,那她的小姐呢?与亲子分离之痛岂非……难以承受?

 

“宁儿……”君兰记得那一年的秋风,记得那一年耳畔沙哑的呼唤。

 

·

 

真正的分别时刻,君兰逃开了,她都不敢向小婴儿多望一眼。

 

她站在殿门口,盯着那正殿门上高悬的、空荡荡半字未刻的牌匾出神。

 

若是梦该多好?一醒来,回到京城侯府,他们几人欢欢喜喜,守着姑爷小姐和刚降生的小小姐一家人其乐融融……

 

古老的殿门‘吱哟’开启,被那殿中飘浮尘埃簇拥而出的,是一失魂落魄满面泪痕的人,那不是她家小姐!君兰后退一步抗拒着事实。

 

那是她家小姐……是,然,仅躯壳罢!

 

上前挽了小姐,下山时觉得肩上肩负千斤重量。

 

对于君竹的出现,所有人都是欢喜欣慰的,尤其是,慕容晴。

 

是夜于落霞山下镇上歇脚。君兰记得那镇甸的名字,却不愿忆起那凄冷的夜。

 

她记得那夜,小姐推开窗,吹了一夜的萧瑟北风,她陪在身侧,无奈、无法。

 

她记得那北国秋风打在身上脸上激起的刺骨般的凉。

 

她记得身侧小姐喃喃自语,枫林镇……枫林已愁暮……楚水复堪悲……别后冷山月……清猿无断时……

 

诗词何意她原是不懂的,可是想象着秋叶枯黄、江水萧瑟、月光凄然、猿鸣哀怨……再侧目看看那满目怅然的削瘦身影,她似是懂了。

 

那一夜,母亲惦记着今后不得相见的幼子;丫头忧心着身心俱疲积劳成疾的小姐。

 

**

 

若是没有君竹出现,命途多舛的绝不止那丫头一人。君兰按照药方抓药、捣药、煎药。药的苦味随着沸水外泄,自她心中忧愁不退……

 

*

 

君竹的出现是上天恩赐。这是小姐的原话。君兰记得一清二楚。

 

改朝换代那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,除了天下易主这一件天下人的事,对慕容晴、对慕容家来说都是天翻地覆般的剧变。

 

只不过是有人鸡犬升天,有人南柯一梦。慕容晴坦然她属后者,而这梦,是张家赐予她的,在张家家破人亡之后,梦便散了,徒留她一人跌回冷冰冰的现实牢笼。

 

这些都是慕容晴亲口说的,只不过并非对着她们,而是在梦中呓语。

 

夫死子离……是她的命。君兰记得小姐无数次从梦中或哭醒或笑醒,可是梦逝的刹那,便是难言悲喜,面如死灰般。

 

小姐独自把她的苦藏起来,不想为这寒凉之地再添伤悲,更不想、压垮她们的信念。

 

纵使国破家亡、历经生离死别之痛,还、须得活下去。

 

我并非一人,我还有你们。君兰每每忆起那回程途中自噩梦中惊起之人的哑然一笑,积攒的泪都再难把控、汹涌而出。

 

君竹的出现确是上天恩赐,一如冬日里的火苗,与人希望。

 

那丫头出现时,可没有现在这般斗志昂扬,可是瘦瘦小小的,蜷缩在慕容家门口石狮旁。

 

千里之行,来来去去,积劳成疾。再加之……总之,心神俱损。君兰一路悉心照顾,嘱咐车夫一路慢行。在这默然气氛中渡过十余日,马车最终抵达归处。君兰掀开门帘跳下车,轻唤几声,终是将自家小姐的心魂唤回几许。

 

小心翼翼扶了那瘦弱身子下车。每走一步,君兰心下便积攒一分惊悸。小姐瘦弱得,弱不禁风般,轻得惹人心慌。

 

“小姐!”彼时君菊还留在扬州老家。她收到门童消息,即刻跑来迎接。自然搀起小姐另一边臂膀。黯然道,“小姐您清减了……”

 

慕容晴只在初见时对她微微一笑,之后又神色黯淡下去。

 

“家中无事吧?”君兰问,彼时她已负责接手府中大小事务,此次出门去,便将事宜暂交与君菊了。

 

君菊稳重。她将大事小情分了轻重缓急地告知君兰。

 

小姐曾念过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君兰每每想起那个瞬间,只能叹世间自有缘法,有缘之人必不会错过。

 

君竹于她们、于小姐、于慕容府上下,均有缘分注定。

 

她们二人搀扶小姐走上府门台阶时,或许是戗风的缘故,小姐急咳不止。君兰君菊这便慌了神,君兰催促君菊去端杯热茶,自己则轻轻替小姐抚背顺气。

 

就在她在府门口侧身而立时,目光不觉间瞥到了那抹瘦瘦小小的身影上。

 

那便是君竹,彼时六岁。

 

君菊急匆匆稳着身形端着茶盏出门来,在小姐喝茶的工夫,君兰不禁好奇问道,“那孩子……?”

 

短短几字吸引身旁二人侧面去望。“兰姐我还未说与你听,这孩子已经守在门口整两日。如何劝都不言不语,更不肯离去。”

 

她二人正说着,小姐已经率先走向门侧,在石狮背后、女孩面前蹲下身。几乎是不假思索地,伸手抚了抚女孩冰凉的脸颊,“你可愿与我回家?”

 

这一句,掀起的温暖涟漪,绝不止流淌在那瘦小女孩的心间。

 

君兰每进出府门,都好像那温言软语拂于耳边。

 

就这样,君竹出现在慕容府,出现在她们身边。

 

她之所以特殊,在慕容小姐执意亲自抱回自家大门时就已注定。

 

君兰等人不多言,心下明镜,小姐这是将她当做了自己的亲儿。

 

**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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