感恩并肩一程,愿君喜乐长安~

 

【楠宁】寄情邀追韶光游 章六

章六、相逢伊始

(不要被题目骗了……这一章是过渡的,母女相见在倒数第15段……是的,前面N多节都是铺垫……我可能就是本末倒置的人) 

日薄西山,予心境不一的人意境不同。

 

闲适淡泊心无旁骛之人重景,眼中只留那落霞结伴夕阳交织出最温柔色彩的景致;

 

心有所属得偿所愿之人怡情,憧憬的唯有与心上人携手并肩与子偕老的神仙画卷;

 

然、绝多数人,没有得偿所愿的资质,更没有闲适淡泊的境界,他们终日为生计奔忙,苦乐悲喜皆不由自己,他们、构成了世间最为普通平凡的芸芸众生。

 

圣人道,知足常乐。有些哀悲伤祸,便是贪心膨胀不知足所致。

 

‘贪’不就是佛学所罗列的碰不得沾不得的一条么?

 

话虽如此……凡能做到者,莫不是圣贤。

 

世人所贪所求各有不同,为名为利为权……数不胜数,那野心膨胀后小则祸及家人,大则染指天下。

 

如今那黄袍加身睥睨天下之人,还不是其一?他自诩尊为天子,又难道逃得脱这芸芸众生?能撇得开七情六欲?能不进食人间五谷?

 

若无仁德之心,无廉政之功,国之君主与那街边乞儿,差别不过是衣装皮囊,同样是白来世上走一遭。

 

所幸世间贪虽众多,却有一条情有可原,甚至于称得上令人唏嘘哀叹、可歌可泣。

 

那所贪的,便是可感念而不可见的情。

 

世上有几许有情人两厢情愿又终成眷属的?寥寥无几。

 

而那些心意相随却难以触及的爱人,之间阻隔着深深浅浅的沟壑与荆棘,多少人望而却步?

 

而论起爱一事,原也是世间最不公正事。付出得多,未见得回报丰厚,兴许是陷入更深的自伤中去,情难自禁。

 

 

(……本意只想交代一下时间的,那、、、上面是写成了什么鬼?这是架空古代小白清水文伪哲学议论篇?!额滴神……议论都能虐,我也是服我自己……哎呀。赶快接回正题……)

 

情深之人,要么幸福相依,要么自舔伤口。

 

一次次昼夜交替,日月轮流守候在窗外,见证的唯有山风瑟然、秋意凄凉。

 

偏殿后某一道房门,多日未曾动。

 

王楠不是神仙,靠了内力功底勉强撑得一口气。如此,感知饥寒痛苦又不至丧命,于她,此般活法最真实,

 

左臂筋脉尚未复原。修复筋脉本就非易事,倘若本尊再视若无睹不予重视,一耽误下来,小病也能要命,更何况是伤筋动骨损伤本体之大事?

 

自小习武,功底扎实,痛、却不至死。她心下茫然,不知此为幸或不幸事。

 

·

 

薄暮时分对于专注之人,消逝只在眨眼间。

 

自师徒二人坦白那日后,王依在后山闭关。

 

最后一抹光亮垂下时,她恰时睁开双眸。

 

入眼的除了清冷孤寂的深山老林,便是面前并立的两把剑——踏尘与喧世,此二者便是那铸剑奇才欧冶子爱徒精心之作。欧冶子的传世名剑有八,而他的徒弟毕生心血只此二。

 

(以我的水平,真的攒不出诸如龙泉鱼肠那样恢弘大气的名字……望见谅~)

 

 

原本清明淡然的眸子,因注视那留恋于剑刃上的最后一缕残阳柔光,心底过往难言的感伤被刺痛。

 

眸中情绪错综复杂,波涛汹涌纷至沓来。

 

那夕阳也熬不住光阴片刻,甘心认命地逃到山的另一边避世去了。

 

她也如此心思,甘心认命地闭起眼睛。

 

顿失的色彩抽离了她眸中、心底涌动的哀痛。

 

山间依然是秋风扫落叶的落败景色。

 

·

 

这姑侄俩很默契地没再相见。而且更为默契地互躲了去。

 

不要说无念无感无欲无求的王楠,就是她姑姑王依,饶是经历了辉煌与落败,对以后的相处都无甚把握。

 

干脆躲起来。姑侄俩所想所为皆如是。

 

·

 

“小姐。”君兰端了托盘,侧身顶开虚掩的房门,迈过门槛进入。因着不知冷风倒灌维持几何的缘故,房间内外温度竟相差不大。

 

这还不是最让人忧心的,当君兰小心放了托盘在圆桌一侧,抬眼对端坐于桌边的女子,微微敛眉。

 

“你入院时我才坐下。”那女子淡笑着,柔声安慰她。

 

怎会……君兰心里嘀咕。我又并非那不懂武功的文弱丫头。方才房间寂静一片,哪有什么开门声脚步声……小姐怕是又惦念起……

 

君兰俯首去,不做他想,轻手揭开药罐,隔着垫布拎起药罐,将棕色汤药倾倒入碗。刹那间,自那流淌中的液体,浓郁的苦涩药香溢出。就连一贯波澜不惊浅笑嫣然的女子都不自知地敛下眉。

 

“小姐,您趁热喝。”君兰将药碗递过去,尽心嘱咐道。

 

“兰儿,坐下陪我说说话。终日闷在这屋子里、出入不得,又要天天对着药罐药碗,如今我浑身上下都莫不是药房的苦味。”

 

“……这药可是二爷费心求得的,小姐务必珍之重之。”一向在小姐身边贴身服侍的君兰知晓,淡然如她家小姐也仅会在面对这苦涩汤药时才会多些言语,意图,就为躲避这‘难入口的刑罚。’所以她的态度就是听之却不任之,盛出汤药起,劝慰三两回,自家小姐才不情愿地饮下那凄苦,回回如此。

 

每每在小姐仰头一饮而尽重又放下药碗时,君兰留意到,小姐眼角处有攒动的湿润。每到此时君兰都要怨恨上天不公,让一柔美善良的女子尝尽世界最痛的两种分离,还要时常体会世间难言的百味凄苦。

 

上天也是嫉贤妒能的。君兰如此想。立于一旁默默注视那人轻轻放下空药碗,依往常对那拾起诗书,眉间苦涩迟迟未退的模样,收拾药具端起托盘时,对小姐嘱咐几句‘小心着凉,多些歇息’之类的话之后,在那人淡笑颔首的注视下屈膝行礼退出门去。

 

手中重量清减不少,脚下亦生风般。一会该是城内各处店铺负责人来送账的时候了,早些应对完才行,莫不能耽误戌时的药。君兰步履匆匆走回药膳房,好生叮嘱了药童和看守丫鬟,之后不多停留,匆匆离去。

 

 

·

 

 

张怡宁肿着眼睛开门之后,着实愣了一愣。她彼时哭得伤心,不知不觉竟哭累了昏睡过去,睡得迷迷糊糊之际,听到敲门声和小二的招呼声,并未细想揉着眼睛起身就开门来。

 

方才在门外叫人的店小二对‘他’职业性地微笑下,俯身示意后便下楼去。还在睡梦之间弥留的人又楞了片刻。

 

“兄台。”循声扭头望去,眼前一男子躬身抱拳,甚是有礼。‘他’忍了哈欠,俯身囬一礼。

 

余光中有暗影浮动,一扭头,对上一双探究的眼睛和不算陌生的脸庞。“诶?你眼睛……你哭了?”君竹在她身前几步外停下,抱臂前倾着身子,撒过来寸寸好奇目光,细细打量‘他’。

 

摇头,不语。自知脑中混乱,多言必失态,且、‘他’也不愿与这人打交道。城中纵马飞奔,不顾他人生活,太过骄纵任性,定是哪家被惯坏的小姐,张怡宁转转脑筋回想起,台上书中的刁蛮小姐都如这般。

 

有些人,始于初见,便是冤家。

 

“你一个大男人还哭啊?”君竹一脸不屑。

 

“小竹!”君庆在一旁拧眉提醒她。

 

君竹转了转眼珠不再多言,只是此前身形未变。她还等着看那人被拆穿时的窘态呢!

 

张怡宁扫那蓝色短衫的男子一眼,目光里颇有些感激意味。随后清清嗓子,环顾大堂内通明灯火,思索片刻,微笑道,“本该请二位进去坐坐,奈何天色渐晚,恐多有不便,不如请二位明日……”

 

“好,明日再会。”君竹揪住君庆的袖口,接话道。“告辞。”一言毕,双臂合力拽起他就走。

 

“诶!”君庆不耐,回头望去,不自然地一笑,尚且来不及说何,那身影已脱离视线。

 

张怡宁又呆愣片刻,那刁蛮小姐莫不是将推托之词当了真?不至于吧,她退回门内重又阖上房门。

 

·

 

“小姐,兰姐姐!”一道倩影飞奔到门内,不觉惊了那桌边二人。君兰正倾斜身子倒汤药,被这脆生生的呼喊惊得手中一颤,多亏是习武体魄,即时镇定,否则,难保不会伤着小姐。

 

“你这丫头……!”君兰仔细将汤药尽数移入瓷碗内,急忙放下空药罐,出口就要斥责那毛毛躁躁的小丫头。

 

“小姐~”君竹进门伊始就躲过怒气满满的某人,直接扑到那含笑女子身旁去了,自其后屈身,伸手揽了那瘦削肩膀,像只猫儿似的伏在慕容晴肩上,

 

“怎么天暗了才回?”慕容晴伸手,握住肩膀上那微凉的手,略微嗔怪道。

 

“还不是那菩萨难请……”嘟囔了这一句,君竹又想起什么要紧事,急急撤了手,退后几步,拘谨地站着,无辜的眼睛眨又眨。

 

“怎么?”慕容晴诧异地站起来,凑近一步,那人同时后退一步。

 

“外面风大,竹儿担心……”那人抱臂,几乎要缩回门边去了。

 

担心染了寒意给她。慕容晴知晓,笑着伸出手,“无妨,还不过来,免得你着凉,再传与我。”如此说自是为哄她。

 

君竹果然嬉笑着奔过来,又挽了她的手。“还是小姐好,不像他们。尽是欺负弱小。”在慕容晴身后,对桌边沉默良久的人皱了鼻子。

 

“哦?竹儿不是府中天不怕地不怕的,还有谁可欺负竹儿?”慕容晴嫣然笑着,侧首来望她。

 

君竹前半句还在附和地点头,后面就不得其解地沉默了,听到君兰轻笑一声,再对上自家小姐的神情,才知晓被嗤笑的处境。又摇起慕容晴的手臂软声撒娇道,“小姐~你怎么也和君兰姐君庆哥他们似的……”

 

“君庆惹到小竹儿了?话说回来,你二人去请人,情形如何?为何那公子未至此?”拉起那只微凉的手,走回桌边缓缓坐下,慕容晴柔声问道,再递了眼神到对面,示意君兰一并。

 

君兰颔首,坐下后,眼神多半留在桌上那无人问津的、热气渐渐稀疏的药碗液面,顺便竖了耳朵,听个只言片语。

 

在君兰盯紧那药碗时,君竹叙述了下午的经过,包括那人的淡漠言辞、‘灯笼眼睛’……

 

慕容晴尚在沉思,又听君竹道,“小姐,那人咱莫要请了吧……明日一早,竹儿去向他赔礼。此等小事,何须小姐劳神。再说,那人,忒不识抬举。”

 

“不得乱说,此事我们失礼在先,明日我随你们一起去,那公子来与不来,我们总要与人赔罪才是。慕容家张家的名声……实在损伤不起了。”

 

“小姐,不可!”这一句君兰听得真切,急忙阻止。“凭您的身份,怎可轻易抛头露面,再者说……而今朝局不安,多的是人要打大、打陛下的主意,陛下与齐王殿下自不必说,定是紧密防卫了的,二少爷深居简出倒也安稳,您若轻易出面,若被有心之人盯上,恐怕……”言至此,君兰的眉间已是山丘沟壑林立,整个人局促不安。

 

“也罢,那我不去。”慕容晴为避免她们过渡忧心,柔声打断她,再一扭头,正色言道,“竹儿,明日务必将那公子请来,可不能叫人说我慕容家……”无德无行。这词终究是没说。她的目光放远,略过那年轻秀气的脸庞,怅然望与某处。慕容家,早已是无德无行了……

 

“竹儿,明日寻不来那位公子,我便替小姐主事,不许你回来。今日啊,你看顾小姐喝药,我去瞧瞧白雪如何了。”

 

君竹原本瘪了嘴,听到最后,紧张地站起来,“白雪怎么了?”

 

她这一起身,恰好阻隔了沉思那人的哀愁。

 

“无甚大事,只是累坏了,纵使是良驹也禁不起遥遥千里啊。下午你与君庆出门后,我得空去望一回它,睡得真沉。现下我既无事,再顺道去瞧瞧。”君兰如此说,便抽身行礼离去。

 

得空?顺道?就连天真如君竹都晓得,这是君兰故意说与小姐听的。就怕小姐思虑太多、心内愧疚。君竹点头应下,俯身捧了那不足温热的药碗,递与自家小姐。慕容晴浅浅一笑,眸中深沉,思绪不明。

 

白雪,在慕容晴心里,意义特殊。她盯着端到眼前的、碗口萦绕丝丝热气的药碗,久久失神。

 

君竹尚且不能揣度她家小姐心思,若换做君兰倒好。君竹只知道,小姐黛眉间的凸起,是因愁。她凝视着小姐眉间的山川沟壑,一时出神。小姐还是笑时最好看,就如那时候……

 

*

 

慕容晴此生最为为难之处,便是身在慕容家,而心系张家。可是命途注定,她必将择其一也只得择其一。

 

曾经,当她身怀六甲、战乱四起之时,身在京城夫家的她,收到三哥慕容昀疾书,其上寥寥几字——家父病危,速回。那时她毫不犹豫,不顾慕容家叛贼恶名,选择自己母家,千里奔波,怀子归宁。

 

谁料想——那所谓父亲病危竟是她大哥三哥合谋骗她回去,为的,只是借她的手、劝降她的夫君。

 

软磨硬泡、威逼利诱之下,她未曾松口。可是当她被紧锁房中时,她惧怕了。

 

不为自己,为腹中孩子。

 

与他的孩子。

 

她如自己兄长所愿,颤抖着写下与他的信,泪流满面,字迹模糊。

 

他日行千里奔来救她,夫妻团圆,却一并陷入两难里。

 

当他的忠义与她的孝义水火不容,该当如何抉择?

 

当她所谓家人不惜以她母子性命逼他妥协,他可另有他法?

 

无法。故而他甘心被缚,宁可背上千古骂名,只为自私一回,护妻儿周全。

 

那日带他来的马,就是白雪。因此,她与孩儿得以平安,他夫妻二人就此分离,直至最终阴阳相隔,均与它分不开。

 

慕容晴对那马,不知该如何对待。但既是他的爱马,她必定要悉心看护。君兰知她不愿面对,更不忍她时刻重历那些伤痛,便全然揽下饲养马儿的重任,而且在她面前,总要故作轻松,为的,只是让她心中好过些。

 

这些,晚入府的君竹自然不知。因小姐宠爱,众人都不愿将过往动荡告知于她,恐怕她失了活泼本性。

 

慕容晴偏心君竹那小丫头,大家伙都心下了然,皆一般替自家小姐高兴,因她有君竹在身侧,稍得开怀。

 

(以上叙述部分,以下为君竹视角。别急,关于那匹马的过往,很快就介绍完了……)

 

白雪,是府中如今唯一一匹‘自由’的马。在君庆牵着小君竹初次来到马厩时,如是简单明白地对她说。那它一定是小姐最喜欢的吧?小君竹好奇地眨巴着眼睛望着一时呆愣的大哥哥问道。她记得他之后重重点头。

 

当君庆将不足十岁的小君竹抱上马背时,小小的她记得眼前那摇摇晃晃的场面,记得君庆哥贴心地为她拉紧缰绳安抚白马,记得君兰姐的再三嘱咐——骑术要勤学苦练,不可纵马伤人,爱护自己,善待白雪。

 

君竹认真地点点头记下,搭着君兰高举的手臂,大着胆子坐直身板抓紧马鞍扶手,一抬眼,就见那抹温婉身影在回廊中独立。那姣好面容上的笑意,浅浅的,却比阳光亲切、比阳光还暖。

 

之后,她在慕容府里除了亲人,又添一伙伴。

 

再之后,自她十六岁成年,与外界的重要联络,就交由了她、和她的伙伴白雪。

 

**

 

“小姐?”酸疼的手臂提醒不该分神的人回神来,君竹改为一手托碗底一手扶碗。方才发觉手中碗热度快要散尽,“小姐?药冷了,我拿回药房去再煮沸。”

 

“不必。”不多时回神来的慕容晴按住她的手臂,接过药碗。“刚好。”淡淡一笑,仰头、喝尽。

 

那笑一如当年。君竹脸上也绽开欢喜的笑。

 

慕容晴放下药碗,执了手帕轻拭嘴角,被她感染加深了笑容,轻声问她“何事如此开心?”

 

君竹嬉笑着去拿茶壶,一手提壶一手执杯,熟练地添了茶递与她,“书上说美人一笑,倾城倾国,定是小姐这般。”

 

“呵,你呀,惯会取笑我。”慕容晴嗔怪地瞥她一眼,轻啜一口后慢条斯理地放下,也伸手提过茶壶来,从茶盘上取出倒转了一原本倒置的茶杯,才又道,“抵抵寒气,若不想喝,捧着,手也暖些。”

 

君竹点点头,欣喜地接过,“小姐最好了,蕙质兰心。”从她的脑袋瓜里又蹦出一个赞美词,她就不假思索用到了自家小姐身上。

 

“好啦,我哪有那般好。不过是……”不过是半截入土的人了。这话自然不可说,免教这孩子和君兰她们担心。“早些去休息,明日一早不是还要……?”慕容晴眨眨眼望着她。

 

“是。”君竹站起来,迟疑片刻后又坐下。“小姐,我要请不来那人,你真要赶我走么?”可怜巴巴地望与她道。

 

慕容晴握住她的一只手,笑言“……竹儿觉得呢?”

 

“小姐不舍得!”君竹轻轻抽出手,把慕容晴的茶杯续了茶,塞回她手中。“小姐早些休息,竹儿去睡了。明日绑也要将那人绑回来!”站起身来,行礼后昂首得意道。

 

对着那鬼丫头的背影,慕容晴半垂眼睑,轻轻摇摇头,无奈地笑。

 

·

 

“……”第二日一早,张怡宁早早起来。自惊闻真相起,下山后近十余天睡梦便不得安稳,或难以入眠睁眼盼天明,或终于入睡却梦到与那多处听来的十六年前的叛乱类似场面,猩红而肃杀……

 

这一晚,也是一夜沉于梦境,倒是难得的一夜好梦。她梦到一女子,手执油纸伞,临江而望,白衣卓然,宛若仙子遗世独立般。纵使只见其背影,不过张怡宁凭直觉感叹,她定是气质温婉的女子。

 

下一幕,自己在人群外围,仰望一座府衙门口,府门上空高悬一块牌匾,其上书有‘慕容府’,那立于府门外的女子,细语安抚一众百姓,声音婉转清亮,女子头戴面纱,身着素雅的白色罗裙,不染尘埃般亭亭玉立。

 

醒来是卯时刚过,这于她,已然是难得的好觉。张怡宁起来整理、梳洗,待得空坐于桌边伸手要倒茶时,不知怎的,心绪又归于梦中。

江边仙子的淡雅背影,府前女子的清凉嗓音……流连于她心上。

 

“那女子……”张怡宁执了茶杯顿在面前,喃喃自语。那女子……与昨日老人家所述的平日乐善好施的女子倒有些相似。凑首向前,轻呷一口,慢吞吞地咽下。

 

慕容府……慕容小姐……仙子……我、娘?

 

“当当当”

 

张怡宁警惕地望向门边,抚了抚惊慌的心跳,放下茶杯起身去开门。

 

门缓缓打开,门外又是几次三番纠缠不清的女子,‘他’颇有些无奈。

 

“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啊,都不请客人进门?”调侃一句后,君竹收起任性。严肃道。

“昨日街上是我莽撞了,若有得罪,还望勿怪。”

 

“无妨,也是我不曾相让之过,还请不必放在心上。若无事,就请姑娘早些回去吧。”听她如此说,张怡宁也放下了成见,诚心诚意地行揖礼,答道。

 

“还有一事。”君竹接过话茬急忙说道。“我家小姐请公子过府一绪。”

 

“……你、家、小姐?”张怡宁上上下下打量她,见她穿着似乎是丝织上品,原料想这是哪家溜出门贪玩的千金小姐,怎么会……

 

哪家府上敢要这般丫头?张怡宁木然地眨眨眼睛,着实不解。

 

“是,我家小姐听闻公子只身来此,与我府上又、有如此渊源,故而特意请公子过府一聚。”

 

“……”张怡宁注视她的神情,见她说得真诚,反而不知该如何作答,心里默念着师傅她老人家的言语——出门在外务必恪守规矩,与官府大家之人不可过多来往%……如今想来,师傅是担忧她二人的身世泄露吧?那既已至此,也不必介怀。“盛情难却,请前行引路。”张怡宁答应的理由倒也简单,她只想知道这张扬的丫头会是哪家府上的,她所谓的小姐又是何许人也。

 

·

 

二人离开客栈后,向北穿街过巷,行到一条宽敞且空旷的街道上,转而向东行。张怡宁来回来去地张望着,入眼的只有街道两侧临街处是两排郁郁葱葱的树木,且树上盛开着簇簇洁白,花瓣随风舒展,别有一番意境。

 

张怡宁心下感叹,不免好奇询问,“不知此花为何,竟开得如此好看?”

 

只见君竹微微点头,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,“不想你眼光倒属上乘……此花名琼花,又名聚八仙,是我们江南一带有名的繁花呢。因我家二夫人心善,当年扩展街道时不忍舍之,便求了她父亲也是当年的扬州刺史柳大人,这琼树才得以保留。而且更为巧合地是,后来我家小姐出生,最爱的也是这琼树琼花。”

 

这便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了……善念善果如此循环……张怡宁默默感慨。

 

“到了。”君竹手指前方那朱红色大门,侧头望‘他’,“这便是我家。”

 

张怡宁紧跟她的欢喜步伐,走到门下仰望着。高大开阔的府门,一对儿雄伟的石狮,空空荡荡的牌匾,肃穆、幽静、又有些怪异。

 

“请吧。”君竹叩开大门,和那开门的男子合力,府门大开,二人立于门两侧,君竹才严肃地发出邀请。“这位是君喜哥,比你之前见过的君庆哥稍大些。”

 

“君喜哥。”张怡宁脚还未跨过门槛,先躬身行礼道。

 

那身着浅灰色长衫的男子微笑回礼道,“公子请。”

 

“君喜哥是我唤的!”小丫头不服气地辩驳一句,之后叹气,“算了算了,我先带你去找君兰姐。”小丫头和君喜示意之后,领着‘他’绕过堂前,没一会就忘乎所以,率先蹦蹦跳跳地小跑开。

 

张怡宁挠挠脸颊,快步跟上去。

 

彼时君兰正在马厩处与马倌对话,君竹一路小跑一路问,最后引着张怡宁直奔那里。

 

“兰姐姐!”君竹撇下后面的人,直接奔向君兰身边。

 

马倌继续忙着手边的活儿,而君兰牵着小丫头走向还在适应新环境的某人。

 

“奴婢君兰,是这府上的管家,敢问公子贵姓。”

 

“免贵姓张。”张怡宁躬身行礼道。

 

“公子请勿多礼,请随我来。”君兰面上一顿,随即屈膝颔首道。她说完先行返回,一路引着身后的俩人走回正堂堂前。“公子请稍等。奴婢这就去请我家小姐。”

 

“有劳。”白面小生行礼后,又四处张望开。府中前庭后院那琼树随处可见,可见这家小姐是真心喜欢。这世上有人奔忙名利,有人沉迷武学,有人醉心诗书,竟还有人爱花惜草至此。

张怡宁对那未曾谋面的大家小姐更添几分好奇。

 

·

 

“竹儿,你今日所为实属不妥。”曲折回廊上,两人并行匆匆走过。一稳重的女子对另一活泼女子严词道。

 

“怎会?我有恭恭敬敬地行礼,引路,也是正门大开正式迎接了的,有君喜哥为证!”那小丫头甚不乐意,辩驳道。

 

“你却是热心,竟带着陌生男子行至后院内!”那女子神情更为严肃了。

 

“……呀,这我倒是未曾多想……往日回府寻你或寻小姐,都惯了的。”

 

“幸好你今日是先寻我。”侧头去,这一句只有嗔怪之意。

 

“嘻嘻,兰姐咱们再快些,不用让客人久等了。”

 

“你今日言行倒像个大人了,一会儿我替你向小姐讨赏,你可有什么想要的?”

 

“我只要跟在小姐身边,和大家在一起就好。”君竹微笑道,模样很是乖巧。

 

“哟,丫头长大了?过几日莫不是可要找户人家了?”君兰难得地与她打趣。

 

“兰姐你真是……我先走一步啦!”那丫头说着就蹦蹦跳跳地跑远。

 

望着眼前那活泼的背影,君兰笑着摇头,也提快了步伐。

 

·

 

张怡宁立于正堂内中央,好奇地打量着室内摆设。她虽然不识这些花梨木的桌椅,不识书画大家的著作,但隐约也猜得出这些物件都是价值不菲的,而且摆设简单,除了桌椅,屏风,墙上装裱的字画,地上一块一尘不染的方正红毯,以及少有的古玩瓷器点缀,之后并无杂物,布置可谓奢华而简约。

 

(下面这句话,看着有点雷……我也没办法,都说已婚女子的自称都比较卑微,没有好听的……暂时将就一下,我保证别扭很快就过去!)

 

“民妇来迟,望公子勿怪。”

 

张怡宁循声回首望去,只一眼便呆愣在原地。

 

那女子……

朱唇轻启,眉目如画,一如江南水墨画般温婉淡雅,恰如昨夜梦中的身影。

 

娘亲……她可是娘亲吗?张怡宁心下怅然,默默思虑道。

 

“公子请坐。”那女子飘然经过,声音细细柔柔地流进耳畔。

 

慕容晴坐在堂上正首位,君竹君兰一左一右立于其身侧。

 

张怡宁应声坐在下首位,手拘束地不知该往哪放,只得局促地搭在膝上。

 

“此前鄙已听闻君竹长街纵马一事,此乃鄙管教不严之责,若有冲撞,望公子宽宏大量,不予她小女子计较。公子有何需要,但讲无妨,鄙定全力以赴。”

(鄙是男子自称,感觉比上面那个顺耳,借用一下~)

 

君竹暗自撇嘴。不过是虚惊一场,小姐竟还如此重视。

 

‘他’一听惊得站起,躬身行一大礼,“小姐折煞小人了,此事小人与君竹已有商量,皆有过失不必介怀就好,小姐切切莫要再如此说。”不知道为什么,‘他’心下有些许紧张,连自称都不自觉地换低了一等。

 

慕容晴淡笑道,“公子无须多礼,快快请坐。既然如此,此事不再提,竹儿,你日后该当如何?”

 

张怡宁望着那女子侧身,对身侧女子正色道。君竹侧身退一步,屈膝过后,定定望着她家小姐,恭谨道,“竹儿自当谨慎行事,再不叫小姐为难了。”

 

只此一言,慕容晴便眉开眼笑。伸手去拉了君竹,拉她站回自己身侧。

 

张怡宁怔怔望着,颇有些感叹艳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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