感恩并肩一程,愿君喜乐长安~

 

【楠宁】寄情邀追韶光游 章十一

(个人表示很怀疑明天能不能更完……因为还要上班,望天沉思ing)

章十一、此心何许

 

恍惚间,王楠拖沓着步子晃到一道府邸门前,抬头凝望,牌匾上的三个镀金大字在灯笼烛光的映衬下,华贵而清冷。

 

黯然走上台阶,停留在朦胧光影下,王楠仰面正视着头顶高悬的朱红色牌匾,视线扫过其上自右向左镂刻的三个大字,扪心自问为何会来此。宁儿已经明确拒绝了自己,她宁愿在宦海中沉浮而不忆分毫往事,那我此来,莫不是还存了丝丝幻想……

 

大门‘吱哟’声响彻耳畔,凝眸看去,只见一身影极快地冲出来。王楠下意识去拦,又听闻两道音色,唤的是同一句“小姐!”

 

王楠怔然,伸出的手臂僵直地拦住那人身前,眼睛眨巴个不停,想努力分辨眼前这个容颜依旧神色迥然不同的女子是谁。

 

慕容晴侧向挪开一步,侧首怒视于她。无需她说什么,王楠在心里已经倒吸一口寒气。温和的人生起气来十分可怕,就如同随和的人执拗起来恨不得拼死要撞南墙一般,她霎时收回了手臂,侧转身来,掩了眼底的忐忑困惑与她对视。

 

君竹君兰越出门来,一左一右立在慕容晴身侧,十分默契地握住她的手臂。

 

“放开。”

王楠诧异地瞪大眼睛,方才听闻那一句,好似迎面有琼州城外雪山的寒风吹来。眼前的这个人……面似冰霜,目光锐利,自她周遭发散着彻骨凉意。王楠再次怀疑自己的眼睛了。

 

在场三人俱是一怔。这样的慕容晴,谁也没见过。

 

各人心思不一,然各不退让。

 

僵持片刻后,君竹手上动作改握为挽,偏头对她,横眉朗声道,“小姐,我随您去!”

 

君兰上前一步,手却未动,眉眼神色无不担忧,急切道,“小姐您不能去,齐王府上下,认得您的不在少数……”

 

慕容晴正欲挣扎,自她身后,又唤来一道,“晴儿!”

 

王楠的视线从慕容晴双臂上移开,回首去望来人——一男子身着玄青色长衫,发束白玉冠,看来气度不凡。想来这就是方才在齐王府见过的慕容暄了。

 

王楠思忖之时,男子已走上前来,君竹恰时后退一步,慕容暄得空,揽住胞妹的手腕。

 

“既为兄长,不该拦我。”慕容晴侧首,眼中可比拟冰封万里。

 

慕容暄不恼,依旧缓声和气道,“为兄知你心意,可你若此去,便是置她于危险境地。”

 

众人皆疑惑,一并望向他,听他继续。“齐王府上的、只是张昭。”

 

对话二人默然,其余人恍然。

 

慕容暄凝视自己胞妹,见她似有动容,继续劝慰,“‘他’如今是齐王的护卫,暂且不会有事。我们还是寻一个万全的法子,当务之急是要劝她回心转意。”

 

慕容晴垂眸,轻叹一声。心念道,若宁儿肯听,何需等到今日……

 

一旁静静聆听的王楠抿唇,眉头紧锁,思索后,凛然道,“慕容大人,夫人,二位若信得过我,由我将她带出来可好?我必不会伤她!”

 

“这位是……”慕容暄略一打量她,剑眉拧紧,不知为何,见她眉目轮廓竟有似曾相识之感。

 

“前朝小公主,王依的侄女。”慕容晴原本缓和几分的神情再次冰封。

 

王楠抿唇,对这称呼略有不满又不好发作,只得忍下,抬眸昂然,“小女子王楠,楠木的楠。”

 

“楠木,木之上乘……皇室金匾专用的便是楠木。果然是好名字。”慕容暄凝视这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女子,言语间似有深意。

 

王楠不解其意地扯扯嘴角,再定睛望向冷然女子,急问一句,“……晚辈知事态紧急,夫人若信我,我这便去。”

 

慕容晴与她对望,在读懂她眼里的黯然无奈期许希翼后,微微颔首。

 

王楠喜笑颜开,才松了口气。即刻向他们告辞,身形一跃,翩然落于屋檐上,飞檐走壁,身轻如燕。

 

(↑↑↑此时的我莫名想到了一串数字,然后绷不住笑了,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,哇呀快跑)

 

君竹君兰对视一眼,暗自松了一口气。君兰扶着慕容晴随慕容暄一并回府,而君兰磨磨蹭蹭走在最后,走过门堂时回首,深深向逐渐紧闭的朱红大门望上一眼。

 

方才君竹随慕容暄回府时,慕容晴正在正堂门前眺望,君竹不知道她等多久了……或许,她一直在等。

 

不止如此,她在追问了结果后不顾一切地要去齐王府寻人,由此才有府门前这一幕。君兰君竹与慕容暄不分先后追她出去,而前两人仗着身负武功,先到一步。

 

君竹垂首,随意晃荡着手臂,从前堂晃到后院。

君竹成年后,依着慕容暄兄妹的喜爱,常有机会入京,来慕容暄的府上小住。这里的大大小小一草一木,她都是熟悉的,且是喜欢的,抬眸,透过点点灯火,依稀还能看到往日欢笑模样的自己。

她的一切都是慕容家给的,不,是她最喜欢的她家小姐给的。她很珍惜,珍惜拥有的一切。

 

繁华若梦转成空……迈下台阶定身在庭院中,瑟瑟秋风席卷,即刻划开眼角的濡湿。

 

·

 

王楠飞身跃到一座屋檐上,俯首下望,便是方才离开的庭院,只不过半个时辰,方才在石桌边嬉笑如昨的人影已各奔东西。

 

心下沉郁,王楠负气似的坐在屋脊上,随手拾起一块琉璃瓦,使之平摊在左手上,右手一掌劈下,瓦片倏地四裂开来,怎奈心绪波动、内力不稳,自愈中的手又一次自食苦果了。王楠愤懑,倒吸一口凉气,按住颤抖的手腕,在此之前,随意撇下块断瓦到院子里,许是故意,砸的就是那家伙刚坐过的石凳。

 

在院中思索良久的张怡宁回房不久,此时趴在圆桌上怔怔对着摇曳的烛火发呆,茫然间耳畔炸开一道脆响,警惕地腾地站起来。

 

一块不解气,王楠丢下第二块。

 

“啪!”声响未落,张怡宁已经掀开门冲出去,四下环顾之后,注视到石桌边地上的阴影。

 

听到一声接一声的脆响,不得不承认烦恼浅薄了不少,王楠很受用地抬臂预备出手第三块,看到接近目标处的白衣身影后,定住、垂下手。

 

房顶上传来瓦片滚动的声响,张怡宁第一时间扫视过来,当眼底和心底的身影重合,笑意自眼底晕开、蔓延到脸颊,“我就知道……!”张怡宁情不自禁地对她呼喊。

 

王楠急忙伸出右手食指竖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,同时巡视周围的动静。

 

张怡宁同时也在张望,见四下并无异样,再度对视,朗声道,“我就知道你不会走!”你不会抛下我的。

 

“慢着!”她说着,就要提气飞身上来。被一句摸不清表情的言语制止了,身形未动,茫然愣在当场。

 

王楠站起身来,仔细地将左手掩在衣袖里,淡然道,“我只是代人传话,并无他事。”

 

王楠看得清清楚楚,张怡宁的笑意顿时僵住。王楠心下一紧,悲愤委屈如洪水猛兽般倒灌入四肢百骸,勉强撑着,祈求折磨早些结束,然而,只听张怡宁道,“何人何事?”。

 

她的冷言冷语渗透进五脏六腑,由内而外刻骨的冷。王楠轻笑一声,垂眸掩下其中的波光,抱臂,漫不经心道,“请随我去。”

 

张怡宁隐约猜到了是谁,不过却是不解,她和慕容家的人怎么扯到一块的?去一下也无妨,她心想,随即应下了。

 

如此算是不辱使命,王楠不再理睬她,自顾自纵身一跃,在月色下悄然奔走。张怡宁未加迟疑,即刻跟上。

 

·

 

这样的相遇,‘他’始料未及。

 

当张怡宁紧随王楠迈进慕容府正堂时,堂上之人竟是那一对亲生兄妹。张怡宁撇开眼,目光落在侧前方人的娇颜上,随即扎了根,再也移不开分毫。

 

“宁儿……”慕容晴觉出异常,掩下生出的他想,柔声唤她。

 

“不知夫人唤我何事?”王楠听她如此作答侧目拧眉来望,张怡宁这才不情不愿地摆正头,冷眼看堂中正坐二人。

 

慕容暄笑言,“宁儿,你娘今日才到,不如你就留下吧,你们母女……”

 

“多谢慕容大人好意。”张怡宁轻蔑一笑,礼倒是行得端正。

 

“宁儿。”慕容晴起身上前,语调中积压不满。

 

张怡宁不躲不闪地直视她,只是眼底覆盖一层化不开的霜寒。

 

王楠恐发生什么事,并没有依情理后退,硬着头皮杵在原地,感受这母女俩相处的诡异气氛。

 

慕容晴强牵起一抹笑,伸手要去触碰她,并软语轻唤女儿的小名,“宁儿……”

 

张怡宁默不作声,后退的一步倒是果断。

 

君竹小跑上前来,执过小姐悬在半空的手放下,忿忿地瞪着她,

 

张怡宁不顾王楠眼里的警告与不满,半眯起眼睛与君竹漠然对视。

 

形势一度恶化,慕容暄也赶忙上前打圆场,“你娘亲奔波一路,入府这小半日更是水米未进,宁儿,你且留下陪你娘吃顿饭吧。”

 

“哼。”张怡宁冷笑一声,不管不顾地转身离去。

 

只有君竹知晓,慕容晴气得手臂颤抖,气极还强忍着。

 

“张怡宁!”王楠不顾礼数,追出门去,高声喊住她。

 

张怡宁止步,只偏了偏头,等王楠的下文。

 

“你再迈出一步,咱们恩断义绝!”王楠不管不顾地声嘶力竭道。如果张怡宁狠心绝情至此,那她的情义付诸东流,也不失为可喜可贺之事!

 

“此言、似曾相识啊!”张怡宁讥笑一句,然后大跨步离开。背对那高墙大院沉下脸色,暗暗发誓:楠儿,很快你就会知道慕容家的险恶居心,我们将各得其所,再也不必受无知世人播弄是非与肆意嘲笑了!

 

王楠望着那狠绝之人的背影,咬紧牙关、怒极反笑。

 

·

 

院子里一人向紧闭的房门张望,另一人来回来去地踱步。

 

“小姐会不会有事?”君竹停下来,紧张地攥住君兰的衣袖问她。

 

君兰摇头,记不清是多少次,又悉心安慰她一番。

 

君竹愤然,“亲生子尚且如此,外人如何能信!”

 

君兰叹息一声。自宁儿走后,她家小姐就叫了王姑娘一人到房中,且不许她们近前。方才打更的已喊过了三更,她二人不放心离去,就守在院中。

 

君兰虽有些担忧,但看王姑娘陪君竹来此又尽心劝慰宁儿,对她改观不少。现下担忧的,只是自家小姐……本就体弱,如今心力交瘁,哪里撑得住?!

 

“兰姐……”君竹又一次停下来,求救似的看向君兰。

 

“放心吧,不会有事。”君兰只能心里焦急着,面上平静地安抚她。

 

·

 

刚才三更时分的敲锣声和吆喝声一清二楚,甚至,若是心再静些,门外断断续续的踏步声也不难听清。

 

慕容晴端坐在圆桌边,面色沉静,桌下的手却将衣袖攥得紧紧的。

 

王楠垂眸,局促地站在几步外。

 

难耐的光阴好似凝固了一般。

 

初进门来,王楠还不卑不亢地与慕容晴对视,之后,勇气一点点被耗尽……王楠在心里又给张怡宁记了一笔——自己明明行为坦荡,此时面对慕容晴那双好似看透心底的目光时竟然如此胆怯,还不是因为那家伙!

 

慕容晴费了很长时间自我冷静,再之后,眼前人的担忧恐慌顾虑焦躁如斯种种心情,被她一一看透,她正才不疾不徐地淡漠道,“你师傅为何要将喧世交与你?你又为何不予归还?”

 

喧世、踏尘双剑现世,势必引发群雄割据、内忧外患,若是双剑合璧,威力更是难以估计。

 

当年,若非双剑的传说,若非乱臣贼子觊觎喧世,她的夫君也不会……也不会被逼到世人唾弃背负恶名拔剑自刎的地步!

慕容晴对白雪,只是无法面对,对这把助他功成名就又形同他催命符的名剑,心情之错综,更难以形容。

 

为此,慕容晴对这把剑,没有留恋,只有忌惮。如果它再现自己眼前,她怕,怕这是否会是造成她母女分离的祸端?还有眼前这个人,是否如表面般纯真,亦或是包藏祸心?

 

如果没有外力驱使,宁儿不该是如此善使权术之人。慕容晴眸中的温度骤降,紧盯眼前的人。

 

那冰冷彻骨的眼神,由内而外将王楠冻个彻底。战栗之下,大脑一片空白,方才的诸多头绪猜想全然四散奔窜,王楠思虑再三,霎时抬眼,直直对上那束寒冰般的目光,笔直着背脊跪下去,“晚辈有事,求您成全!”

 

“你先回答我。”慕容晴绷紧了面颊,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。

 

“晚辈正要答。”王楠昂首。

 

慕容晴凝视她不语。

 

王楠深提一口气,正色道,“晚、王楠喜欢张怡宁。”

 

饶是心中隐约有此疑惑,慕容晴在听闻初始,桌下的双手无力地松开又紧紧扣住了双腿。神色言语却是愈发冷峻,“我问你为何携喧世来此,答与不答在你,无须多言搪塞我!”

 

“夫人,我喜欢宁儿是真心的……所以师傅才……”王楠抿唇,此后不肯再多言。

 

慕容晴震惊,颓然地靠向桌边,赶忙就势抬手撑住桌沿,缓了好半晌,才木然道,“宁儿是为此、下山的……”慕容晴喃喃道,“难怪……当日你我起誓,若我此生不见她,你便会护她周全,原来、原来是为此……王依,你还不是违了誓言!如今你为保全自己的侄女,不惜再掀风云,害得宁儿泥足深陷……我倒要看看,百年之后,你如何见张子砚!”

 

王楠听得茫然,暗自寻思半晌,才听出这段事关张怡宁的过往。张子砚?她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,恍然记起曾听说书人讲过‘张正一,字子砚。’如此再看,眼前声泪俱下的人哪里是淡泊明心的江南才女,不过就是一痴情女子一寻常母亲罢了。

 

“晚辈……晚辈曾立誓,再不见她。”王楠如今再忆起这段,心口还是撕扯般的疼。

 

慕容晴再望向她,半是疑惑半是惊愕,一言不发,等她下文。

 

王楠深吸一口气,待情绪稍加缓和,将她二人朝夕相处到互生情愫到无奈分离到如今心生嫌隙,一五一十分毫不差地说与慕容晴听。

 

慕容晴神色一变再变,最后,单手扶额撑在桌上才勉强支住身体。

 

王楠的心提到嗓子眼,紧紧注视她,等候她的决策。

 

她二人只有两位长辈,她姑姑为了断开她们,不惜违诺……若是慕容晴也如此决绝,身为小辈,哪怕再坚定的决心也会动摇吧……更重要的是,现在的张怡宁,她看不清。

 

王楠祈求地望向她,心中一遍遍祈愿。

 

“天色不早了,歇息去吧。”慕容晴心乱如麻,此等情形见所未见闻所未闻。心中惊悸到无以复加,身心俱疲之下,一时没了主意。她只隐隐有个判断——当务之急是早日带宁儿离京,至于其他,日后再议罢。

 

见她垂首,神情被阴影掩盖不可见,又听她并未严词拒绝,王楠心中稍一舒缓。如此、便是有望,她如此自我慰藉。恭敬地屈膝行礼告退出门。

 

·

 

“小姐与你说什么了?”门开的声音吸引两束目光,接着二人奔过去。君竹拦住她直接问。

 

王楠摇头,抿抿唇,慕容晴态度不明,方才的对话自然不能张扬,更何况,王楠也没想闹得人尽皆知,她只想和那人抛开尘世,安稳度日。

 

君竹则盯紧王楠的神情,见她神色见几分凝重几分倦怠另有几分平和舒缓,她一时也无解,只拉了君竹的手臂,与她道,“我们进去看看。”

 

君竹颔首,退开一步,与君兰疾步向房门去。

 

王楠恍恍惚惚地迈步,隐约间听到身后的敲门声呼唤声及清冷的低语,“我无事,你们早些休息。”

 

·

 

王楠被府上一个小丫头领到客房,然后一个人傻愣愣地坐在房门前台阶上,秋日天寒,很快蜷缩成一团,即便如此,也不曾推开身后的门。

 

夜色散尽、天光熹微时,一小丫鬟来请她去偏厅用早膳,王楠抬眼,怔然地望一望,见是昨夜那个小丫头,轻微一笑又摇摇头,重新将下巴磕在抱膝的双臂上。此后无论那小丫头如何劝说,都置若罔闻。

 

又不知过了多久,轻微的脚步声轻轻敲在耳畔,王楠闭了眼睛,不作理会。来人似是迟疑些许,再之后绕过她身侧轻轻悄悄地推门进去,没过一会儿,掩了房门停身在她身旁。

 

“宁儿心里有你。”来人似无奈似欣慰。

 

王楠倏然抬头,讶异望去。慕容晴在她身侧坐下,淡淡道,“在她心里,你很重要。”经过昨夜之事,慕容晴想得很透彻——张怡宁心中看重的只有王依王楠姑侄,而王楠,在她心中尤其重要。至于自己这个娘,可有可无。慕容晴不怪女儿,她们母女只相处了十余日而分别了十六载,无情狠心的是她自己……纵然如此,面对昨夜张怡宁的疏离冷漠,她如何不伤心。

 

王楠惊愕又迷茫,不知她为何如此说。

 

“想不想听我的故事?”慕容晴起身,向王楠伸出手。

 

仰望那女子,那淡然脱俗的一抹笑,王楠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。

 

·

 

再与慕容晴独处,王楠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。

 

那女子依然在客房圆桌边端坐,王楠相同的是拘谨的心情,不同的却是已被她拉过坐在一旁。

 

王楠静心聆听她即将出口的话,第一句,已然惊得瞠目结舌。

 

“枫林镇茶楼,是我名下的产业。”慕容晴注视她,说得波澜不惊。对上她的错愕神情只微微一笑,转而说其他,“我外公,本是扬州刺史。”

 

王楠颔首,此事听说过,她望向那女子,淡然神色下携有隐忧,她分神去猜测,关于枫林镇茶楼与说书人的事。

 

“我外公一生清廉,却不想人到迟暮却被诬陷,不甘屈辱撞柱而亡……我母亲一家颠沛流离,幸与我父亲相识。那一年,慕容弘也才十一岁。”

 

王楠不解地挑眉,满腹疑问地期待她后话。

 

慕容晴沉声道,“柳家落难一事,我兄妹二人直到母亲去世才知晓前因后果。”慕容晴顿了顿,眼里的柔光被涌起的怒意冲散,“兄长自小苦读,入朝为官,除了心之所向,还有一份为外公昭雪的志向。在兵变那年,就是你三岁、宁儿出生那年,慕容弘联络反贼,在他的家乡江南引发战火……那时我与兄长都在京城,宁儿的父亲领命出征讨伐叛军,兄长与我……无法可想。后来你想必也听说,我负了夫家携子归宁的事……”

 

王楠抿唇,体谅地望着她。她的左右为难岂止是‘无法可想’四个字能体现的?之后的事便是慕容家兄弟软禁小妹、逼迫妹夫倒戈的惊闻。

 

见她了然,慕容晴继续补充道,“此前我多番为难于你,望你理解。双剑的传闻,你或许听说过。双剑是你父亲与宁儿父亲向铸剑大师欧冶子后人求得的,他二人诚心,并求得剑谱。世传双剑合璧威力非凡,不过我也未曾见过。”慕容晴摇头后,又黯然道,“慕容家的兄弟之所以打张家的主意,除了觊觎张家的影响力,还有那把剑。”

 

“我时常在想,到底是命运弄人……若非你与宁儿的父亲,不,是你们祖父辈情义深重,你们的父辈也不会有半世纠缠,那你二人也不会情陷于此。世事难料……可如此种种却是躲不掉的,比方慕容晴,原本就该嫁入张家。”慕容晴嗤笑一声。

 

都说张侯与夫人情深意切,怎么看她如此神情,似乎另有隐情?王楠大为不解,拧起眉头向她追寻答案,

 

“世人是否言说,慕容晴是逃婚出走时巧遇同样负气出走的张正一,二人一见钟情?”慕容晴似笑非笑。

 

王楠点头,暗忖,难道事情并非如此?

 

慕容晴又一声轻笑,“我大哥原本让我假的,就是张家小侯爷张正一。”王楠睁大眼睛,一脸不可思议,不过她听了后文才发现,自己惊讶的过于早些。“我爱的人,是客居我家的张子砚。”

 

惊愕道无言……

王楠镇定下来才有恍然大悟之感,难怪昨夜慕容晴气极时道出的也是张子砚而非张正一……如此更是世间奇缘了!王楠暗叹。

 

“那时子砚与我还不知我大哥满腹阴谋……直到后来,战火四起,在此后,兄长将意外获知的真相讲与我听,原来当年陷害柳家的事,慕容弘也参与过!”

 

在王楠的脸上。疑惑、惊愕、恍然交替出现。难怪方才要提到慕容弘,十一岁的少年竟有如此心智,想想都让人心惊!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,要坐到万人之上的帝位,当真是狠心绝情的人才可以!

 

王楠突然为自己庆幸,那一场浩劫剥去了她身外那层富贵浮华,保留了纯粹的本心。当听说了慕容晴的故事,怅然感叹之余,她只有欣慰感激,感激她与宁儿能不受往事所忧不为声名所累,幸福安乐地成长、随心随意地相知相许。王楠凝眸望向眼前恢复平静之色的女子,又想到自己倔强好强的姑母。无比感激她们,以女子瘦弱之躯替她们担下这一切……

 

王楠站起来,沉声道,“夫人,我一定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宁儿,她会明白您的苦心的。”

 

慕容晴摇头,“我只求她平安喜乐。”迟疑后,道,“她跟你走,才会如此。”起身来,轻轻执起王楠的手,柔声道,“楠儿,娘把宁儿交给你。”

 

王楠只知道眼前模糊一片,接着脸颊被点点温热灼伤。抬起空闲的手攥了衣袖,胡乱抹去了泪,定睛望去,眼前的温和笑颜不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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